對方永遠不在身邊,處在流離的過程中;從根本上說,對方始終漂泊不定,難以捉摸;我——熱戀中的我——又注定了得守株待兔,不能動彈,被釘在原處,充滿期冀,又忐忑不安——像火車站某個被人遺忘角落裡的包裹。思念遠離的情人是單向的,總是通過呆在原地的那一方顯示出來,而不是離開的那一方;無時不在的我只有通過與總是不在的你的對峙才顯出意義。由此看來,思念遠方的情人從根本就意味著戀人的位置與他情人的位置無法相互取代;這就是說:我愛對方更甚於對方愛我。
這種忍受分離的辦法便是忘卻。我時常有所不專,這是我賴以生存的條件;要是我不能忘卻的話,那簡直要我的命。戀人若無法忘卻,有時會因記憶的魂縈夢牽身心交瘁,過度緊張,而最終死去。
思念戀人的時候,切勿想誰比誰付出更多的愛,因為我根本無法承受猜疑的痛苦與失望,只有堅信他跟我一樣,正在默默地思念自己,那才可減少孤寂的苦澀與無助。儘管忘卻了分離的苦楚,這也不能令我重新掛上笑臉,因為,我已經被打落得支離破碎,要花很長的時間,用加倍的呵護,才能讓我再度站起身來,迎接下一次的分離。
羅蘭巴特《戀人絮語》,汪耀進、武佩榮譯。台北:桂冠圖書,1994年,第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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